读史杂记ldquo子孙帝王万世之
暨南大学珠海校区 览《史记·三王世家》一文,文中有言“褚先生曰:臣幸得以文学为侍郎,好览观太史公之列传。传中称三王世家文辞可观,求其世家终不能得。窃从长老好故事者取其封策书,编列其事而传之,令后世得观贤主之指意。”这段文字披露了有趣的信息,其中也有两处疑惑。 有趣者一:我们现在看到的《三王世家》为褚少孙的补记,并非太史公的原作。褚先生“好览太史公之列传”,所谓“太史公之列传”说的就是《史记》,发现《史记·太史公自序》中记载司马迁曾作《三王世家》,“却求世家终不能得”,原作《三王世家》缺失,于是褚先生从长老好故事者取其封策书,编列其事而传之。 班固的《汉书》之《司马迁传》亦云《史记》“十篇缺,有录无书”,至于缺了哪十篇,则语焉不详。元代收藏家张晏曰:“迁没之后,亡《景纪》《武纪》《礼书》《乐书》《兵书》《汉兴以来将相年表》《日者列传》《三王世家》《龟策列传》《傅靳列传》。元成之间褚先生补缺,作《武帝纪》《三王世家》《龟策》《日者传》,言辞鄙陋,非迁本意也。”是不是缺了这十篇?史学界是对张晏的结论有一定争议,但现存《三王世家》为褚先生补缺,当无可疑。 有趣者二:褚少孙补作《三王世家》,值汉宣帝至汉成帝之间,其时汉武帝刘彻、汉昭帝刘弗陵已然作古,“编列其事而传之,令后世得观贤主之指意”,褚先生作文本意,一是补所缺之《三王世家》,二是以彰汉武帝之睿智的洞察力。看来这位褚少孙先生不仅是太史公《史记》迷,更是汉武帝忠实的信徒。 有趣者三:将《史记》其他传记内容与《三王世家》比较,可见司马迁完成《史记》的时间应该在汉武帝朝,武帝朝之后的事均不见于《史记》。褚先生补记的《三王世家》一直记载到了汉宣帝初立。如果没有褚先生的补记,现存《史记》断不会有三王封立后之行事记载。褚先生的补记使《三王世家》有始有终,使后人得以知晓三王世家一系传承脉络,也算功德一件。 有趣者四:现今史料无太史公确切的辞世时间,但从《史记》所载内容和现存《三王世家》分析,其辞世时间与汉武帝大致相同,也就是公元前87年左右,其逝于汉武帝之前的可能性较大。笔者仔细阅读《汉书》之《司马迁传》,未能解得司马迁确切的生卒时间,这也是史学界至今未解之题,史学外行的笔者就不必自不量力了。 除了有趣,疑惑也不少。 疑惑者一:司马迁原作《三王世家》为何会缺失?《太史公自序》中记载:“三子之王,文辞可观。作三王世家第三十。”司马迁作过《三王世家》无疑,“文辞可观”则说明原作主要载述汉武帝封立三个儿子刘闳、刘旦和刘胥的疏奏与策文,疏奏内容反映汉武帝本打算封子为列侯,群臣多次力谏后,才同意封子为王,有褒扬汉武帝“卑让自贬”之意。策文则是汉武帝封子为王时,要求儿子们“保国艾民,可不敬与!王其戒之”的训诫,疏奏与策文非但未犯皇家大忌且利树彰皇家声名,汉室皇家断然不至于容不下此文。何故致其缺失呢?令人疑惑。 疑惑者二:《太史公自序》一文中只见“三子之王,文辞可观。作三王世家第三十”数言,未有涉三王世家其他语。褚少孙先生览《史记》,既然求《三王世家》终不可得,那么褚先生补记一文中有“太史公曰:古人有言曰‘爱之欲其富,亲之欲其贵’。故王者壃土建国,封立子弟,所以襃亲亲,序骨肉,尊先祖,贵支体,广同姓于天下也。是以形势彊而王室安。自古至今,所由来久矣。非有异也,故弗论箸也。燕齐之事,无足采者。然封立三王,天子恭让,群臣守义,文辞烂然,甚可观也,是以附之世家。”那么这段“太史公曰”的文字又从何而来呢?难道是褚先生伪托太史公之语?令人费解。 汉武帝一共有六个儿子,何以只有三个儿子刘闳、刘旦和刘胥入《三王世家》?想来此三子均在汉武帝元狩年间同时册封为王,太史公原作只涉及三王,褚先生遵循太史公原作篇名故而不补。其他三个儿子,刘据曾为太子,巫蛊之祸时自杀,后刘据之子刘询被权臣霍光迎立为帝,即位为汉宣帝,褚先生自然要避讳;儿子刘弗陵在武帝临终前立为皇太子,继位为汉昭帝,当入《本纪》,自然不入《世家》;儿子刘髆是在汉武帝天汉年间册封为昌邑王,且其子刘贺又曾做过二十多天的皇帝,不补入此世家也属正常。 汉武帝刘彻 册封诸皇子为王一事,由大司马霍去病率先上疏策动,紧接着御史霍光、丞相庄青翟、御史大夫张汤等满朝大臣几次三番冒死上疏请求汉武帝册封刘闳、刘旦、刘胥为诸侯王,汉武帝以诸皇子“未教成”为由驳回奏请,只同意以列侯家之。 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 学者廖伯源认为霍去病的《请立皇子为诸侯王疏》受意于汉武帝,是汉武帝惺惺作态的一番表演。笔者不赞同此说,汉初屡次出现的诸侯王叛乱,汉武帝深知藩王尾大不掉对朝廷中央集权的危害,一直致力于削弱诸侯王势力,通过推行“推恩令”、实施“酎金律”等措施加强中央集权,汉武帝时,封国列侯被除者不计其数。汉武帝不愿意册封诸皇子为诸侯王,以免给今后的皇位继任者带来麻烦,威胁汉廷统治,应该是其本意。所以汉武帝拒绝封子为王的诏文为其真实想法应当是符合历史事实的。 后来满朝大臣以“弗改祖制”劝谏:“高皇帝建天下,为汉太祖,王子孙,广支辅。先帝法则弗改,所以宣至尊也。臣请令史官择吉日,具礼仪上,御史奏舆地图,他皆如前故事。”大臣们将汉高祖刘邦抬了出来,汉武帝也不好一再坚持了,于是下诏:立皇子闳为齐王,旦为燕王,胥为广陵王。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汉武帝“家天下”思想作祟,封子为王且严加训诫或许不至于祸乱汉廷,这种侥幸心理也是很有可能存在的。 汉武帝因子才力智能及土地之刚柔,人民之轻重,为三子作策以申戒之。 因齐地多变诈,不习于礼义,故告诫齐王曰:恭朕之诏,唯命不可为常。人之好德,能明显光。不图于义,使君子怠慢。悉若心,信执其中,天禄长终。有过不善,乃凶于而国,而害于若身。 因燕土墝埆,北迫匈奴,其人民勇而少虑,故告诫燕王曰:悉尔心,毋作怨,毋俷德,毋乃废备。非教士不得从徵。 因广陵在吴越之地,其民精而轻,江湖之间,其人轻心。故告诫广陵王曰:悉尔心,战战兢兢,乃惠乃顺,毋侗好轶,毋迩宵人,维法维则,不作威,不作福。 汉武帝知诸子本性,针对诸子性情缺陷加以心训诫,希望儿子们到封国后遵循策文,保国艾民。策文文辞灿然可观,结果如何呢?三王之中,除齐王刘闳早逝外,燕王刘旦、广陵王刘胥皆违背其父汉武帝策文训诫,走向了武帝愿望的反面。 齐王刘闳之国,左右维持以礼义,然不幸中年早夭。也算全身无过,遵照了武帝的策文旨意。若齐王刘闳不早夭,能否始终持守慎内呢?天知道。 齐王刘闳中年夭折 燕王刘旦置汉武帝“无作怨,无俷德”训诫于不顾,在得知长兄太子刘据因巫蛊之祸自杀的死讯后,以为自己年岁居长,便觊觎太子之位,上书武帝请求进京宿卫,以敬孝道。武帝知其用心不良,严厉申斥并削去了刘旦三个县的封地。 武帝驾崩,幼子刘弗陵即位,是为汉昭帝,刘旦心中不服,便暗中联系了宗室刘长、刘泽等人准备造反,散布昭帝非武帝亲生的谣言。刘泽准备暗杀青州刺史隽不疑,而后起兵与刘旦响应,结果还未起事便被全部抓获。汉昭帝顾念亲情,并未将事态扩大化。两年后,刘旦又勾结鄂邑长公主、上官桀等人准备再次谋反,却又一次被人告发,汉昭帝下诏申斥刘旦,刘旦自杀,封国被废。 燕王刘旦造反三次 知子莫若父。广陵王刘胥其人,汉武帝看得很准,深知此子喜近小人、轻信谗言,故有策文中有“毋迩宵人”之驯。 所谓“青山易改,禀性难移”,武帝死后,刘胥见汉昭帝刘弗陵年少无子,也起了觊觎帝位之心。刘胥篡位的方法甚是可笑,倒是没有策划起兵谋反,而是笃信巫毒鬼魅之说,企图通过诅咒的方式实现自己的帝王之梦。 广陵王刘胥笃信巫蛊 据《汉书》记载,刘胥请来楚地女巫李女须,让她下神诅咒。李女须装神弄鬼说汉武帝的灵魂附在她的身上,说一定要让刘胥当天子。刘胥信以为真,赐给李女须很多钱,让她到巫山祈祷。说来也巧,汉昭帝不久去世,刘胥误以为是李女须祈祷灵验。 汉昭帝刘弗陵 不久昌邑王刘贺被征召入京立为皇帝,刘胥又让巫师祈祷诅咒。昌邑王刘贺在位二十七天被废,刘胥喜不自胜,对李女须更是深信不疑。 海昏侯刘贺只做了二十七天皇帝 汉宣帝即位时,刘胥又令李女须像以前那样祈祷诅咒。刘胥与楚王刘延寿有勾结,刘延寿因谋反事发,审讯牵连到刘胥。汉宣帝不忍心对亲叔叔刘胥治罪,还赐给他黄金前后共五千斤,其他器物也赏赐很多,希望刘胥改过。 可刘胥贼性不改,儿子南利侯刘宝因杀人、通奸之罪被诛杀连及封地的草田被剥夺,于是对汉宣帝怀恨,又让巫师行诅咒之事。刘胥诅咒之事很快被发觉,汉廷追查此事,刘胥非常害怕,为了灭口,毒死巫师与宫人二十多人。 汉宣帝刘询 汉廷大臣公卿要求诛杀刘胥,刘胥只知难逃一死,对自己的儿子刘霸遗言:“上遇我厚,今负之甚。我死,骸骨当暴。幸而得葬,薄之,无厚也。”即以绶自绞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后汉宣帝吞舟是漏,格外加恩,赦免刘胥诸子,贬为庶人,赐刘胥谥号“厉王”,废除封国。 从戒子策文及燕王、广陵王后来的所作所为看,汉武帝确有识人之明的一面。应该说从理智上讲,汉武帝不愿封子为王,以免祸乱天下,但“家天下”根植于心,始终挥之不去,也有通过策文训诫能避免祸乱发生的侥幸之心,如此,理智也就荡然无存了。 “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这正是千百年来帝王们难以逃脱的魔咒。秦皇汉武如此,唐宗宋祖亦然。 (文中图片源自网络) 风子于珠海暨南园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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