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末高僧蕅益智旭在《周易禅解》中以佛学视角叙述了其对君子的理解。与儒学常以社会关系或道德范畴为核心去理解、建构君子人格不同，智旭依托《周易》天人观念，立足佛学超越精神进行诠释。在君子的自然特质方面，智旭以缘起说为基，借真如实相释君子所“顺性命之理”，实现修行次第与自然秩序的对应。在君子的道德秩序方面，智旭以中道观理解持中守正、以“八相”“四众”联系能谦遵礼、以法界一心表达审时知几，令儒家智德与般若智慧结合，为应用于具体事务的明智提供价值理性的依凭。在君子的理想境界方面，智旭引入菩萨果位，使君子人格兼具现实与理想、世俗与超越的特质。《周易禅解》反映出的君子意象代表了明末佛教中人对儒学的理解，同时也可被视为传统君子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补充资源。

关键词：智旭；《周易禅解》；君子

一、《周易》君子观与智旭思想

君子形象向来被视为儒家道德追求的人格化。然而在“三教合一”的格局下，传统君子文化并非仅以儒学为给养，儒、道、佛三方均以自身价值理念丰富着君子内涵。其中，运用佛学解读儒家经典的著作为探究佛教视角下的君子形象提供了重要参考，明末高僧蕅益智旭的《周易禅解》尤其具有代表性。就《周易》本身而言，六十四卦中有五十六卦的《象传》提及君子，涉及客观自然、社会伦理、才能智识诸多规训，现有成果已做过多方面探究。首先，有关《周易》君子观的研究尝试越出道德范畴。如侯婉如在探讨《周易》君子特质时，于崇德、安人之外提出君子的应变原则与效法自然的价值追求，展现出君子的内在理性与天道敬畏。其次，学界对道德的认识有所加深。“德”之古文字形原与“心”无关，直到西周金文才出现大量以“心”为底的“德”字。比起后世心性道德概念，早期“德”表明的是统治阶层之“位”。廖海华认为《周易》中的“德”不是单纯的道德品性，而是政治范畴内“位”得以保存的依凭。再次，学界有关“智德”的研究将“智”作为理智之德，与“忠”“孝”等伦理之德、“仁”“义”等道德之德相区分。“智”的理性作用得到了进一步凸显。《周易》君子对天道法则的融会贯通所强调的亦是一种理性之“智”。简而言之，《周易》君子观未限于德性视角，其君子人格由天道与人道、德性与才能等范畴和合而成。社会关系中的君子同时与自然系统中的天、地相呼应，其内在才能作为一种智识与道德范畴不完全重合。智旭的《周易禅解》顺应了这一理论结构。

作为晚明高僧的智旭解读《周易》的视角横跨儒、佛两域，其对前人思想进行了一系列整合。学界依托《周易禅解》这一文本获得了诸多儒、佛比较领域的成果，但《周易》频频出现的君子形象在《周易禅解》相关研究中并未获得